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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而为猫（五）

私设很多，自娱自乐，请勿上升，谢谢

这是最后一部分啦~这个结局其实我不好说是he还是be吧，写之前构思觉得挺be的，但是真正写出来又觉得没那么be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也希望他们新的一年越来越好呀

猫一直在等男孩回来。

学校的春天很美。杨柳的发丝飘满整个湖畔，教学楼前的青草兴奋地等早起的太阳晒干自己身上的露水，偶尔的一场细雨，绵绵密密，唤醒了一些青苔，仿佛浸湿了的时光也变得柔软。每当下雨的时候，猫就蹲在三号教学楼门前的台阶上，看着地上的小水洼里有大片大片的云经过，想着地球那边陌生的艳阳照在男孩白皙的脸上。

学校的夏天很美。阳光把每一寸都晒透了，天也蓝的像洗过，把云衬得很浓郁，蝉鸣有说不完的故事。猫会在傍晚听见远处篮球场上传来充满青春的呐喊与欢笑，它想起男孩打球时风般的身姿。赢了比赛后，男孩会开心地把来看他打球的猫举过头顶，猫还记得一滴汗从男孩脸上滑落，滴在地上，啪嗒一声，很轻很轻。

学校的秋天很美。银杏的落叶铺了满满一张条路，金黄色的，亮得像油画，一阵风吹过，便有几片打着旋追逐，又落下。猫常常望着路的尽头发呆，望着望着，便仿佛看到穿着一袭风衣腋下夹着两本书的男孩从路的那边走来，银杏叶在他脚下簌簌地响着，很好听。

学校的冬天很美。落尽了叶的树枝上挂着月亮。江南的冬天是没有冰天雪地的，偶尔飘几片雪花会惊动整个世界。雪是积不住的，落在地上便成了水。猫看着天上稀疏的几片雪，有一片化在了它的额头上，比男孩的指尖还要更冰凉一点。猫是没有机会见过一场真正的雪了，它只能幻想着男孩走在异国银装素裹的街头，路灯的柔光照着飞雪，像神圣又纯真的浪漫。厚厚的雪上，留下一个人的足迹，渐渐地，渐渐地，被新雪填满。

过年了。大街小巷都充满了年的味道。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无数璀璨的烟花在夜幕前盛开，绚烂夺目，照得白昼一一次在人间闪现。猫仰头望着烟花如流星般闪着光坠落，可惜烟花虽然炫丽，却终究转瞬即逝，不能照亮万里之外那个人的天空。异国是没有过年的烟火的，不知男孩会不会想家。

两个学弟隔三差五就会来看望猫，按照男孩的嘱托为它带它喜欢的食物。他们也会时不时带来男孩的消息，那个笑得甜甜的播音腔学弟会给它读男孩写的信，每当这时，那个酷酷帅帅的男孩就会在一边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像是在拍画报一样。

后来，这两个学弟也毕业了，又来了两个年纪更小的学弟。这两个学弟明显是学弟，就连给猫买哪个牌子的鱼罐头也能吵上三天，最终还是决定一周买一种，轮流来。一次那个戴眼镜的高个子学弟自告奋勇地给它读男孩的信，没几句就被另一个有着精致的大眼睛和小卷发的漂亮小学弟叽叽喳喳地打断，最后学弟只好一脸委屈地说自己脑子不好。猫能怎么办呢？猫只能无奈地笑。还有一次两个学弟周末一大早就兴高采烈地冲过来，猫还以为有什么大喜事，结果就看见那个漂亮的学弟拿出一个五彩斑斓的闪光玻璃盆一脸得意地放在猫面前，说这是新给它买的水盆。猫能怎么办呢？猫只能无奈地笑。

都说大音希声，也许岁月正是这样，每个晨昏都不声不响地路过，蓦然回首，庄稼却已长成了森林。象牙塔中异国的游子还不知人间昼短夜长，彼岸那曾同样渴望着改变的守候者已不再年轻。五年，对猫来说，真的很长，长到它年轻的时光里最重要的那个人，都仿佛成了一场梦。

直到终于有一天，男孩要回来了。

这个消息是两个学弟告诉它的。

当那个漂亮的小学弟又一大早满脸兴奋地跑过来时，猫还以为自己又要有什么奇怪的新物件了。

小学弟开心地笑着，蹲在地上。“那么，我今天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你呢？哎，让我们先打一个问号。”

身后跟来了脑子不好的戴眼镜学弟，“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它吧。”

漂亮小学弟的表情正经起来，喜悦却没有一丝减退。“文韬要回来了。”

猫露出了一个长长、长长的微笑，笑得那样年轻，像当年男孩常见到的那样。

漂亮小学弟还在喋喋不休：“文韬可太厉害了，在国外做完项目之后收到了博士的offer，只花了四年时间就读完了博士，由于在读期间的优异表现得到了本校的认可，现在已经正式被正式录用了。这么年轻就已经有教职了，真是太厉害了。咱们学校很少为刚毕业的博士生提供教职，现在全系都知道他是学校看中的人才，都在翘首以盼地等他回来呢。”

猫静静地听着，并不惊讶，它早已知道，男孩无论到哪都是最厉害的。

时隔五年，男孩又一次踏入了这熟悉又陌生的校园。

很有设计感却已蒙上了岁月痕迹的校门依然人来人往，湖畔的草地上已被圈出了一大片花畦，里面有很多他看不出是什么的含苞的花，院系的主楼上挂着“欢迎新老师”的横幅，门前已有等待他的老师。他顺从地跟着老师上楼，跟随着老师观览，附和着老师的介绍，最后跟随着老师的指引进入了自己的办公室。当老师说着“不打扰您了”离开门口的那一刻，他立刻放下身上的大包小包，从中掏出一件东西，趁着没人注意，快速溜出门去。路上，学校新植的行道树随风摆动着枝条，旁边新建的球场上传来青春的呐喊，但他没有为这些所有的一切而驻足，而是直奔三号教学楼。

还有五百米。男孩想到他和猫的相遇、相识、相知，鬼使神差却又命中注定。

还有三百米。男孩想到他的猫的分离。将猫从怀里放下的那一刻，他的心在猛烈地战栗，一个转身，他用尽了自己的全部的力气。

还有一百米。男孩在分离后，终究将想念当成了习惯。

还有五十米。男孩跑了起来，他的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他只知道，他等了五年的期待就在前方。他曾在无数个梦里梦到过这样的场景，但每次，还未等他追上，一切便烟消云散。这一次，他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他不会让梦里的情景在现实重演。

男孩，现在已经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学者，在三号教学楼前站定了脚步。

教学楼前，站着一只猫。

男孩将猫拥入怀中。“我回来了，我答应过你的，我回来了。”

也许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也挺好，猫想。

当然时间是不会停止的，男孩把猫放下，变魔术一般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来，熟练地撕开，放在猫的眼前。

“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金枪鱼棒。”

大名鼎鼎的海归博士像曾经那个年少的学子一样坐在三号教学楼前的道沿上。猫爬上他的膝头，动作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缓。

两人这样坐了许久，男孩开口了。

“对了，我在旁边学校为教职工建的家属院里租了一间房子，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住？”男孩期待地看着猫。

学校旁边的家属院，那不就是。。。。。。

尘封的记忆在猫的脑海里掀开，儿时那永生难以磨灭的惊恐涌上心头，那个小区，是它亲眼见证了母亲悲惨结局的地方，是它曾历尽千辛万苦也要逃离的地方。那里，仿佛一片阴云，又仿佛它的心灵里一个永远也不会被阳光照到的角落。

是啊，男孩虽然能一眼看出它经历过什么，但毕竟没办法得知它曾经的痛苦是在哪个小区里经受的，所以才会在那个家属院租房希望和猫同住。

猫已经在三号教学楼前度过了人生的大部分时光，它已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习惯了这里的风和太阳。

曾经，如此年轻的它，渴望着改变自己的命运。

现在。。。。。。

现在，就算它已不再年轻，只要是值得的改变，它依然愿意为之努力。

生命短暂如歌，有时未及欣赏便已到了终章。既然如此，猫觉得，如果它爱一个人，那就意味着它要在所有能爱着他的时间里都爱着他，直到不能再爱为止。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它不会再让任何事阻止自己陪在男孩身边。

像以前无数次一样，猫舔了舔男孩的手，笑着望向他，表达着自己的愿意。

男孩拎着大包小包带猫回家。

进了家属院的门刚拐过一道弯，便碰见一个人迎面走来。

这个人，男孩认识。“章教授好。”男孩带着礼貌的笑跟他的同事打招呼。

这个人，猫也认识。厌恶涌上心头，谁能想到这么巧，刚进院子，就能碰见自己这辈子唯一再也不想碰见的人。

“哟，这不是咱们系里新来的海归博士嘛，真是年少有为呀，以后可要好好表现。”那人说着走近了些，看到了跟在男孩身边的猫。

“哟，这是你的猫吗？刚买的吧。哎呀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单纯，你这是被宠物店坑了吧，这猫得有十岁了吧，年纪不小了，怎么能买这样的猫呢，买回来玩不了几年，以后全是麻烦。不过你这猫倒长得挺好看，你别说，我以前还养过一只跟你这只挺像的呢，可惜早就走丢了，唉，那么小，自己肯定活不下去的，估计早没了。”章教授伸出手来想要摸猫，猫一阵瑟缩，想要逃走，却又想起刚才男孩叫他教授，这要是不顺从他万一他以后给男孩使绊子可没处说理去，于是又迟疑地停下动作。

就在章教授的手要摸到猫时，一双有点凉却有力的手把猫抱起。是男孩，他把猫抱在怀里，脸上收起了笑。“对不起，别碰我的猫，它不喜欢你。”接着，男孩用另一只手拿起行李，径直离开。

到了新家。猫坐在沙发上发呆。

男孩走过来，在它旁边坐下。

“在想刚才的事？”

猫点了点头。

“你知道那是我的同事，怕得罪他，所以想忍者不躲？”

猫点了点头。

男孩俯下身，让自己的脸和猫对齐，停在猫面前十公分的地方，两双如此相似的眼睛对视着。“不用为了我这样。你以后不用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妥协。好吗？”

猫点了点头。

“好啦，”男孩的声音一下子轻快了起来，伸出手指点了一下猫的额头，“庆祝今天搬到新家，终于有厨房可以自己做饭啦，给你包饺子去~”

猫下意识地继续点了点头，等到男孩一溜烟跑进厨房才反应过来，等等，猫咪真的可以吃饺子吗？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男孩每天早晨出门上班，猫有时会在家睡懒觉，中午醒来，吃些男孩上班前给它准备好的午饭，下午自己在家里玩。如果男孩晚上不用加班的话，会回家来和猫一起吃晚饭，然后带着猫一起出门散步。有时男孩回来看见猫躺在窗边懒洋洋地晒着夕阳会笑话它像个老大爷，也只有猫知道在学术界造诣颇深收到无数学生崇拜的郭老师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在房间里练习rap。两人都很快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仿佛跟当年在三号教学楼时没什么两样。也许只要他们在一起，不论在哪、过什么样的日子，他们都能以最快速度习惯。

他们都希望日子就这样继续下去，不用紧也不用慢。

可惜，就算他们相信只要他们在一起就能对抗整个世界，唯独对抗不了的就是时间。

猫真的老了，无论是猫还是男孩都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了这一点。

猫的毛发光泽不再，行动也开始变得迟缓，散步时常常需要男孩放慢脚步等它，也很久没有玩男孩为它精心准备的猫爬架了。男孩下班回家时常常看见给猫准备的午饭只吃了一小半。

男孩说他想辞了工作带猫去四处旅行，让他们所剩无几的能共度的时光全属于彼此。猫阻止了他这样做，它知道男孩的这份工作得来不易，也知道男孩为了保住这份工作每天有多辛苦，更何况，他们的相遇更像是一场偶然，他们的情感建立更多是灵魂契合又恰巧孤单下的别无选择，他们经历过突兀的分离，也经历过急切的重逢，既然如此，他不想要一个刻意的告别，就让他们的永别也在无意间自然而然地到来就好。

在一个平凡又温暖的午后，猫的生命来到了尽头。猫躺在男孩的臂弯里，奄奄一息。它想到了自己的一生，想到了自己和男孩从头到尾的桩桩件件。它觉得自己很幸运，世间熙攘，两个黑夜里相似的灵魂竟能够遇上彼此，并且正好，一个渴望着被需要，一个期盼着有依靠。它也感谢自己，感谢男孩，世上绝大多数的相遇都是擦肩而过，都是一个交点过后渐行渐远，但他们，凭借他们自己的坚持与努力，让他们的相遇是开始而不是结束，谱写出了两条未曾分离的轨迹。

它用它的一生在男孩的黑夜里洒满了繁星，而男孩则用他最热烈地青春时光为它绽开了漫天的烟火。

要说唯一的遗憾，那便是，它要走了，但男孩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它感到男孩的泪落在它身上，可是它不能再晃动着尾尖为他拭去了；它听到男孩在一遍遍的呼唤它，可是它不能再回答了。

对不起，我曾保证过不让你的每一句话落地，但现在，我要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食言了。

再过几个小时，三号教学楼的三十二盏灯会像往常的每一天一样一盏接一盏地熄灭，但我却不能再陪你看星星了。

猫闭上了眼睛。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它在心中默念：“神明啊，无论您存在与否，我愿以我全部的虔诚祈求您，让我下辈子成为一个人类，尽管我这辈子作为旁观者看到了生而为人的艰辛与不易，但我愿意承受这一切人类苦难，无怨无悔。只求，我能与他，哪怕只有一次，用相同的身躯真实地拥抱。”

在很遥远、很遥远的时空之外，一个面容与猫有几分神似的少年站在三号教学楼的门前。

他的面前有一只猫。猫长得很好看，与大部分的猫不同，它的脸棱角分明却不锋利，眉眼干净，鼻梁挺拔，毛发随意而蓬松，却又随意而蓬松得恰到好处，边缘处微微在太阳下泛着金，就像雪后初晴时泛得光那样。

少年缓慢却又坚定地蹲下身，看着猫那双与自己极为相似的眼睛。

他轻轻地开口叫到：“韬韬？”

猫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泪水顺着少年的脸滑落，他不知道文韬是如何度过他走之后的悠悠岁月，但他知道，文韬在走完他的生命旅程之即，许下了与他相同，或者也可以说，完全相反的愿望。

猫走到他的面前，他将猫拥入怀中。

是啊，他们毕竟是，都愿意为了对方而改变自己的，相似的人。

（全文完）